導讀:熟地止瀉,石膏通便,山萸發汗,山藥平喘……常用藥在張錫純先生這里似乎被開啟了“全能模式”,其中有什么奧妙呢?
張錫純為近代著名臨床家,在學術上也有不少獨創見解,堪稱學驗兩豐,其對常用藥如石膏、熟地等品,每有特殊用法,值得引起我們的重視。
石膏通便
石膏為清熱要藥,張氏不但屢申其可以發汗,并說“其涼而重墜之性善通大便”。據其經驗:治大便之因熱燥結而不通者,“或單用石膏細末,或少佐以赭石細末,莫不隨手奏效。”張氏鑒時醫宗又可(吳又可)法,用承氣失當,每致僨事之弊,主張采用變通之下法,即白虎加人參湯,將石膏不入湯中,而以所煎之湯將石膏送服。吳又可等醫家大都認為諸承氣湯之通便作用主要在大黃,唯獨張氏所創之白虎承氣、鎮逆承氣諸方都不用大黃而用石膏來通便,這一經驗,允推獨步。張氏深有體會地說:“愚治寒溫三十余年,得一避難就易之法。凡遇陽明應下證,亦先投以白虎湯一兩劑。大便往往得通,病亦即先愈!睆埵显我蝗舜蟊悴煌ǎ群蟆肮卜嗉毮┙镌S,下燥糞近百余枚,病始霍然痊愈”。
熟地止瀉
地黃為養陰補腎藥,老人精血虛虧之便秘以及溫病津液耗傷之便秘,均常取其澤枯養陰作用來通大便,而熟地用于止瀉,則鮮為人知。張氏受張景岳、趙養葵、馮楚瞻諸家學說影響較深,不但治溫病屢用熟地,并“用熟地四兩,茯苓一兩,以止下焦不固之滑瀉”。張氏經驗:“凡下焦虛損,大便滑瀉,服它藥不效者,單服熟地即可止瀉。然須日用四五兩,煎濃湯服之亦不作悶(熟地少用則作悶,多用轉不悶),少用則無效!張氏以大量熟地止瀉,這一經驗是來之于實踐,如他在癸巳秋治一女性溫病患者,“勢至危,將舁于外”、“其證晝夜泄瀉,昏不知人,呼之不應,其脈數之七至,按之即無!苯浻璐罅渴斓兀浜仙剿、白芍、甘草,煎后乘溫灌之,“盡劑而愈”。類此例案,足證熟地止瀉非向壁虛構之談。熟地“少用則作悶,多用轉不悶”之注,亦是醫林之獨見。
山萸發汗
山萸味酸,屬收斂藥,醫多習用于止汗。唯張氏又有獨識,他認為山萸不但斂汗可用,發汗亦可用,所以在治療溫病多日,外感重還太陽欲作汗,但因陰分太虧,汗不出者之溫病遺方中,用地黃、山藥、山萸肉等大劑養陰藥,張氏曰:“蓋萸肉之味至酸,原得木氣最全,是以酸斂之中,大具條暢之性,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逐寒濕痹是明征也。為其味酸斂也,故遇元氣不能固攝者,用之又善出汗!筆者查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及有關本草著作,未見單用山萸發汗的案例記載,感到此事乏證,而張氏是臨床家,他說“肝虛不能疏泄者,用之又善出汗”,這一獨見,值得進一步研究。
山藥平喘
山藥性味平和,補虛作用較好。一般認為,用于治病,配伍可以奏功,單行便不足以擔大任。而張氏不但創制新方時常以之為主藥(如珠玉二寶粥、沃雪湯等),并且常單方重劑,以之治重病、急癥,這種用法,就山藥來說,是較為特殊的,如以之治喘,便是一例。
一室女,“喘大作,脈散亂如水上浮麻,不分至數,此將脫之候也。取藥不及,適有生山藥兩許,急煮汁飲之,喘稍定,脈稍斂,可容取藥,方中仍重用山藥而愈!
“一婦人,產后十余日,大喘大汗,身熱勞嗽。醫者用黃芪、熟地、白芍等藥,汗出愈多。后愚診視,脈甚虛弱,數至七至,審證論脈,似在不治。俾其急用生山藥六兩,煮汁徐徐飲之,飲完添水重煎,一晝夜所飲之水,皆取于山藥中,翌日又換山藥六兩,仍如此煮飲之。三日后諸病皆愈!
“奉天關氏少婦,素有勞疾,因產后暴虛,喘嗽大作。治以此粥(即山藥粥),日服二次,服至四五日,喘嗽皆愈。又服數日,其勞疾自此除根!
上第一案“將脫”,是急癥;第二案“似在不治”,是大病;第三案“素有勞疾”,是痼疾。張氏竟俱以單味山藥取效。這一卓見,根植于實踐,能啟人思路,對于臨證不乏指導意義。
生雞金通經
雞內金為消積健脾藥,以之通經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用法。張氏說:“雞內金人皆用以消食,而消癥瘕亦甚有力!“夫能消癥瘕,即能通月信,此原一定之理,然未經臨證實驗,不敢但憑理想確定也。后來津,治楊氏女,因患瘰疬,過服寒涼開散之藥,傷其脾胃,以致食后脹滿,不能消化,重用溫補脾胃之劑,加生雞內金二錢,以運化藥力。后服數劑來更方,言病甚見愈,唯初服此藥之夜,經即通下,隔前經期未旬日耳。因其病已見愈,聞此言未嘗注意,更方中仍有生雞內金二錢。又服數劑,來求更方,言病已痊愈,唯一月之內,行經三次,后二次在服藥之后。所來甚少,仍乞再為調治。愚恍悟此誠因用雞內金之故。由此可確知雞內金通經之力。因憶在奉時,曾治宋氏女,胃有瘀積作疼,方中重用生雞內金,服數劑后,二便下血而愈。此固見雞內金消瘀之力,實并見雞內金通經之力也,總前后數案參觀,雞內金消瘀通經之力,洵兼擅其長矣,”準斯以觀,“雞內金生用,為通月信最要之藥”這一認識,是張氏從實踐中逐步摸索出來的。故其制治室女月閉血枯之資生通脈湯,即用本品通經,這種用法在其他方藥書中未嘗有見。
茅根透發郁熱
茅根為止血利尿藥,一般用于血證及小便不通,張氏則盛贊其能透發郁熱,并以之為治療溫病伏熱不能外達者之要藥。綜觀古今溫病家之藥法,張氏此舉,亦屬特殊。張氏說:“茅根能清熱利小便,人所共知。至謂兼理氣分之郁,諸家本草皆未言及!彼J為:“凡氣之郁而不暢者,茅根皆能暢達之!惫史矞夭,“以之作引,能使深入下陷之邪熱上出外散消解無余也。”基此認識,他治陽明久郁之邪熱不退而陰虧者,主張用白虎加人參湯合茅根治療。張氏在溫病兼痧疹一案后說:“(茅根)涼散之力,能將臟腑經絡間之毒熱盡數排出,毒熱清肅,煩躁自除矣。愚臨證五十年,用白虎加人參湯不知凡幾,約皆隨手奏效,今此證兩次用之無效。而竟以鮮白茅根收其功,此非愚所素知,乃因一時會晤后則屢次用之皆效,故特詳之以為治溫疹者開一法門也!溫病最怕傷陰,滋陰又恐戀邪!拔└壬谱剃帲稚评,且內清臟腑之熱,外托肌表之邪”。這種認識和用法,均有其獨到之處。
三棱、莪術理虛
三棱、莪術有破氣敗血之作用,故一般本草書都說氣虛血虛者禁用,而張氏獨喜用此兩藥理虛。張氏認為:“虛勞者必血痹,而血痹之甚,又未有不虛勞者。并知治虛勞必先治血痹,治血痹即所以治虛勞也!他說:“愚于破血藥中,獨喜用三棱、莪術者,誠以其既善破血,又善調氣。補藥劑中以為佐使,有瘀者瘀可消除,無瘀者亦可借其流通之力,以行補藥之滯,而補藥之力愈大也!庇终f:“三棱、莪術與參、術、芪諸藥并用,大能開胃進食,又愚所屢試屢效者也。”故其制治虛勞之十全育真湯,用此兩味。這不但對仲景用大黃䗪蟲丸治五勞虛極羸瘦,是精深的闡發,亦于人們選擇理虛用藥,有拓擴視野之益。
人參、萊菔子同用
一般認為人參補氣,萊菔子破氣,一補一破,合用會互相抵消其作用,故凡服人參、地黃者,多忌萊菔子。但張氏認為萊菔子“乃化氣之品,非破氣之品,而醫者多謂其能破氣,不宜多服、久服,殊非確當之論。蓋凡理氣之藥,單服久服,未有不傷氣者,而萊菔子炒熟為末,每飯后移時服錢許,借以消食順氣,轉不傷氣,因其能多進飲食,氣分自得其養也。若用以除滿開郁,而以參、芪、術諸藥佐之,雖多服、久服,亦何至傷氣分乎!彼运螠夭〖鏆馓摎庥粢话,在用白虎湯清熱的基礎上,加人參“補其氣分之虛,再加萊菔子更可理其氣分之郁也”。
此外,張氏對其他一些藥物也有特殊的用法,如用連翹發汗、蟬蛻化蛆(編者按:疑為積)、馬錢子健胃、萊菔英解砒毒等,均罕見于其他方藥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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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文源:本文摘自《老醫說醫③——醫林蜩鳴》,中國中醫藥出版社出版。作者/柴中元。轉自中醫書友會,編校/楊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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